被爱的感觉去哪找（上）
厦门心理咨询-德仁心心理咨询：被爱的感觉去哪找（上）
夏彩华在某大型国企做技术支持工作，她非常憎恶自己的工作，不喜欢单位的人际环境，却不得不咬牙坚持上班。因为家里人都反对她辞职，认为她是脑子不清楚才会想放弃那么好的工作。我至今记得第一次见到夏彩华的情境。她穿着杂色的老款大衣，大衣最下方的纽扣不见了，露出未及清理的黑色线头。她的头发很稀疏，有些地方能依稀看到头皮，额头上满是红色的小痘痘，脸色晦暗得就像一个星期没洗脸。她把自己窝在沙发里，因为感冒而不停地咳嗽和擤鼻涕，说话时眼睛看着地面，声音沙哑得厉害，似乎每说一句话都要花费很大力气。在那次会谈中，她对我提出了四次要求：帮她递一下杯子，帮她调一下沙发靠背的坡度，帮她调高空调温度，帮她调低空调温度。后来我们一起理解到，她专门选在身体最不舒服的时候来见我，想用显而易见的病痛来告诉我，她多么无助可怜，多么需要照顾，以便让我更加温柔地对待她，她希望在我这里得到照顾，这是她试探别人是否喜欢她的方式。夏彩华的身体不适并非偶然，她在《来访者登记表》上赫然写着：低血压、头疼、头晕、耳鸣、脱发、皮肤瘙痒、胃炎、月经不调、内分泌紊乱、反复发热……在过去的七八年里，夏彩华去看过很多医生，脑血管科、内科、妇科、皮肤科、神经科看个遍，吃了很多药，挂了很多水，还曾经遵医嘱在家休养了半年，但各种小毛病还是此起彼伏，始终没有康复的迹象。
心身疾病的起因
夏彩华所有的疾病都可以归属在“躯体障碍”门下，这是一种心身疾病，即由心理情绪问题引发的身体症状，难以通过医学手段得到有效干预，而只能诉诸心理治疗。夏彩华们大多有一对情感冷漠或自我沉浸的父母，这让她成长在一个缺乏情感回应——没有爱的连接——的环境。对于刚出生的小孩子来说，没有了父母的爱，就意味着死亡。长颈鹿、狮子、大象等物种的婴儿，出生不久就能奔跑跳跃、自由觅食。而人类婴儿却都是早产儿，连驱赶趴在自己鼻尖上的苍蝇都做不到，就不用再提自我照顾了。所以如果没有父母的爱和守护，婴儿随时都可能被野狼叼走作为晚餐。经过百万年的进化，这种自出生之日起，就强烈寻求父母双亲的爱和照顾的需要，已经成为人类与生俱来的基因携带的本能。这个本能就像是一种心灵的印刻，没有人可以例外。可想而知夏彩华小时候，也和其他孩子一样本能地寻求着父母的爱和照顾。然而遗憾的是她的父母由于各种原因，却无法提供这个部分，这使得夏彩华在爱的部分一直没有被满足过。如果把内心比喻为田野，那么父母的爱和关注就是雨水。由于夏彩华的这片田野没有被雨水好好浇灌过，这田野变得越来越干枯，也让她的焦渴感越来越严重。夏彩华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去找水，否则她就会被痛苦包围。后来，因焦渴而到处乱撞的夏彩华无意中发现，如果自己生病了，身体不适了，无法做自己的事，就能或多或少得到雨水的浇灌，让焦渴感得到暂时的舒缓，比如母亲会带她去看医生，露出难得一见的温柔，主动帮她做很多事，包括原本属于她份内的事；父亲也会停止发脾气，家里有一阵子都比较平静。于是夏彩华的潜意识开启了小病小灾模式，她时而重感冒，时而肺炎，时而崴到脚，时而又摔断了胳膊……
在这里就要提起斯金纳的条件反射实验。斯金纳是美国的一个心理学家，他的实验主角是8只鸽子。他把鸽子放进箱子里，把食物装进食物分发器，鸽子每敲击一下食物分发器，就能得到一粒食物。最初鸽子对此没什么特别反应，一段时间后，鸽子再敲击食物分发器时，可能一次得到5颗食物，也可能几个小时得不到一颗，还可能它再怎么敲都得不到食物，以至于只能饥肠辘辘。慢慢地鸽子们进入了一种癫狂状态——毫不停歇地敲击食物分发器，达到5次／秒的频率，哪怕是在实验结束之后，还会持续15个小时以上不停地过来啄，每次间歇不超过15-20秒。小夏彩华就像是不停啄食物分发器的鸽子。我们无从得知鸽子们在敲击时的感受，但是小夏彩华在掉进条件反射陷阱时，却是充满了情绪能量的。最初她每次的小病小灾都能得到父母的温柔照顾，可是一段时间之后，父母开始确信这个孩子就是身体弱，就是性格鲁莽，慢慢地习以为常，不再认为她的病痛算是一件大事。
父母的认定让夏彩华非常愤怒，同时也为了自己竟然需要这么冷漠的父母而感到羞耻。她在想，以前我生病了你们都会来照顾我，为什么现在不咸不淡了呢？是你们变坏了，还是我不再值得爱了？我是多么不知廉耻的人啊，竟然会对这么冷漠的父母充满依恋之情。于是夏彩华决定要坚强，不再向父母索要关爱。然而她其实非常纠结，因为在内心深处，她还是渴望着父母的爱、关注和照顾。夏彩华继续小病小灾，但此时她的目标已经不再是获取父母的爱和照顾，而是变成了对他们的控诉，她的潜意识在说着，你们是不合格的父母，竟然看不到我很需要照顾吗？变成了对自己的责骂，你怎么又让自己生病了，你真是一个麻烦的糟糕的人。也变成了深深的无力和内疚感，我太丑陋了，我是不值得爱的，我对不起自己，我没有照顾好自己。如果把对父母的情感需求转化为自己的身体不适，通过身体不适变相地得到一点关心，那可以大大减轻她对于自己竟然渴望“坏父母”所带来的羞耻感。夏彩华在长大之后，不由自主地被同样情感隔离的丈夫吸引，嫁给那带给自己熟悉感觉的男人之后，她就得到了一个“机会”，即用成年人的自己去改写小时候的命运和境遇，然而她能想到的办法却只有小病小灾。你不难想到，夏彩华在丈夫那里重演了小时候和父母之间的“戏码”，当她成功扮演了“麻烦制造机”和“无手无脚人”，丈夫也开始对她的病痛不闻不问，也不肯帮她做事情，就像小时候的父母对她做的那样。
所有语言无法表达的，都将通过身体和行动来诉说。
那些被压抑到潜意识深处的需要和情感，最终被夏彩华在用身体来表达。她的躯体障碍最初是一种心灵呼声：我没有爱，我好痛苦，我需要照顾！快来爱我，快来关注我，快来帮帮我吧！当她迟迟没有被回应时，这个呼声就变成了对丈夫和父母的控诉：你们是糟糕的照顾者，你们对我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，我的病痛赤裸裸地昭示着你们的罪行，你们应该为此感到羞愧！
心理的恶性循环
夏彩华一边要想办法寻求爱和连接，一边还要忍受因得不到而引发的焦渴感，以及努力隐藏因之而来的委屈和愤怒，内心里经常都蛮多煎熬，探索现实世界的兴趣和能力也被削弱了。所以她经常看起来有气无力，死气沉沉，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。这严重影响了她的自尊感，也影响着她的亲密关系。如果要改变目前的处境，夏彩华就需要听到自己潜意识的声音：在别人爱我之前，我不能爱我；如果我爱了我，就相当于承认了没有人爱我的事实；如果我爱了我，我就会失去让别人爱我的机会。夏彩华渴望爱，可是她一直在等着别人去爱她，她认为那是获取爱的唯一渠道。因为她要向自己证明，她是有人爱的，她认为想办法让别人爱她、对她好、为她做事是唯一能证明的方式。为了证明这一点，她必须不能爱自己，不能对自己好，也不能为自己做事，否则就失去了验证“有人爱我”这件事的机会。然而夏彩华却忽略了一个重要事实：如果父母从未爱过她，她根本无法存活下来；如果父母一点也不爱她，为什么她又能记得父母对她好的时刻？夏彩华需要能认识到，只是在某些时刻，父母没有给她被爱的感觉，而她不能接受那样的时刻。因为不被爱的时刻很痛苦，为了终止或屏蔽那些痛苦，她对那些痛苦进行了不合理的解释——我痛苦是因为父母不爱我，我痛苦是因为我不值得爱，我痛苦是因为我不好。她无法承受这些令人心碎的解释，所以拼命去改写过去的记忆。她的逻辑是，改写了记忆里的故事和画面，我就不再是那个没有被爱的孩子，我将成为全新的人，进而得到全新的爱和全新的生活。夏彩华确实很努力，但遗憾的是她去错了方向，当然也用错了方法。这导致她进入一种恶性循环里：没有人能改变已经发生了的事。但我们能改变自己的应对方式，也能改变对那些事的看法，还可以改变事情所带来的影响。只要能改变任意一个环节，这个痛苦的圆圈就无法继续循环下去。换言之，夏彩华要么主动找到被爱的感觉，要么放弃改写记忆的愿望，要么停止制造麻烦，或者想办法不再让家人嫌恶她。没有哪一个是容易做到的。如果没有进行长期的心理咨询，后三个部分就尤其困难。因为放弃核心愿望和停止惯性模式都需要强大的心理能量，而改变别人对自己的刻板印象，又需要漫长的时间和别人的主动配合。所以，相对来说最容易，也最有操作性的入口是主动找到被爱的感觉。如果夏彩华有了被爱的感觉，她就无须再去改写过去的记忆，也不用再通过制造麻烦的方式来获取爱，自然也就不会被嫌恶，被爱的感觉就得到了正向强化。
改变从爱自己开始
如果你和夏彩华有类似的情形，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，你经常有一种感觉，好像在你的生活里就是没有爱，没有关注，没有尊重和欣赏，这让你觉得没有力量去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，也时常生活在凄冷孤独的痛苦里。此时你可以怎么办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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